陳年舊事

二十八年前，母親因為肚中的我，沒有跟父親到紐西蘭，一個人留在香港工作。醫院本來一番好意，把她由急症室掉派到工作比較簡單的產房，多接生四十個小孩 §1，以在香港註冊成為產科護士。怎料產房內的助產士結黨營私、橫行霸道。自私的房長毫不體恤腹大便便的她，更安排這個新丁在周末兩日守夜，比其他行動自如的助產士還要多。由於情況在上報後也沒有改善，母親只好狠狠地把工作辭掉，到住在澳洲的朋友家中安胎。那個月是我有生以來，唯一待在澳洲的日子。 回到香港，產科醫生本來打算把我在預產期前的兩周§2拿出來，但是母親擔心我不夠重，堅持把手術押後一周。幾經曲折誕生的我，膚色偏黃，醫生卻說中國的小孩都是這樣。 在我出生後的第三天，產科醫生終於認同我真的有點偏黃，在上午檢查後斷定我得了黃癱。到了下午，我的病況急轉直下、命在旦夕，要立刻召喚高級兒科醫生。可是那時有名的曹廷x醫生還在過他悠閒的聖誔假，代工的黃日x醫生說要替我換 1500 cc. 的血。母親聽後大吃一驚，在產房工作的她清楚知道一般替嬰兒換血每次只會換 200 cc.。從我的大小估計，我只有 500 cc. 的血， 1500 cc. 是個很奇怪的數字，於是她冒險向醫生要求先讓我照燈§3。我馬上被送到溫箱隔離治療。 弱小的我被蒙著眼睛、一絲不掛，孤單的身驅捲曲在坦闊的溫箱內接受照燈。護士每數小時替我打痛痛的一針，無情的她事後不顧而去，也不屑安撫這個不懂投訴的小生命。可憐的我在溫箱內掙扎，沒有一點安全感，燈光的溫暖沒有消除我身心的寒冷。焦慮的母親長守在隔離病房外，把一切都看在眼裡，心如刀割。 一星期後我的情況略為好轉，隔離病房卻掀起了一塲疫症，多個嬰兒肚瀉。母親在出院後決定把我提早帶離可怕的隔離病房，我就這樣脫離險境了。 後記： 雖然母親訴說這個故事時，字裡行間都宣洩了她對香港廿多年前醫療人員的不满。可是故事的重點是：不論人在什麼崗位，都要把事做好。因為儘管是一個很小的動作，也會對他人造成深遠的影響。沒有熱誠的，不要投身那個行業。 註： §1 在香港要接生六十個小孩才能註冊成為產科護士；澳洲是二十個。 §2 預產期前的兩周是非自然分挽的最好時間，因為嬰兒的適應力比較高。 §3 嬰兒的皮膚薄而透光，照燈有助嬰兒的血球生長。